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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五年光阴,浑浑噩噩地过去了。
自溺于寒潭被救回后,我便彻底将自己封死在了这座院落里。
我以为,只要我像个活死人一般了无生趣,我身上那不祥的命格就不会再伤害到他。
我履行着我无声的承诺,用顺从,来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,也维系着这座侯府最后的安宁。
可我不知道,这五年里,承恩侯府的厄运从未停止,只是从急症变成了沉疴。
田产收成逐年递减,生意屡屡受挫,曾经门庭若市的府邸,如今也渐渐门可罗雀。
顾廷舟日渐沉默,眉宇间的阴郁越来越重。
他对我,依旧温柔照料,只是那温柔里,多了几分小心翼翼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,我会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。
上元灯会,顾廷舟执意要带我出门散心。
“云姝,陪我走走,”他半是命令,半是哀求,“普陀寺的大师说,多沾染些人间烟火气,对你对我们都好。”
我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深藏的疲惫,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我并未多想,任由他牵着我,走入那片鼎沸的灯火人潮之中。
街上很热闹,我有些喘不过气,下意识地往顾廷舟身后缩了缩,然后我就被人挤走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,举着一盏兔子灯,从人群里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。
他跑得太急,没看到我,直直地撞在了我的腿上。
“哎哟。”
他摔了个屁股蹲,怀里的兔子灯也掉在地上,摔破了宣纸,里面的烛火瞬间熄灭了。
那孩子愣了一下,扁着嘴,眼看就要哭出来。
我没有思考,身体的本能驱使我蹲了下来,想去扶他。
我的指尖,轻轻触到了他柔软的脸颊。
也就在那一刻,我看清了他的脸。
那双眉眼,那挺直的鼻梁,那抿着嘴强忍着不哭的倔强模样
分明是顾廷舟的翻版,是一个被缩小了无数倍的,稚嫩的顾廷舟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漏跳了一拍。
怎么会这么像?
我正怔忪间,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急匆匆地传来。
“承安!”
我僵硬地抬起头,看到寡嫂秦氏快步走来,脸上带着嗔怪的薄怒。
她一把将那孩子拉了起来,拍了拍他身上的土。
“怎么又乱跑?摔疼了没有?娘亲不是让你跟紧我吗?”
她没有看到我,牵着孩子就走了。
承安。
我记得,我曾与顾廷舟在灯下闲聊,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儿取名。
他说,若是男孩,便叫“承安”,承继家业,一生平安。
还活着,我的承安还活着。
我没有克死他。
我那五年自以为是的赎罪,我那五年如履薄冰的活着,原来从头到尾,都只是他这场骗局里最可笑的一环。
滔天的恨意,像一剂猛药,将我那沉寂了五年的魂魄,从冰冷的躯壳里强行唤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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