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隐觉得,这世上的事,大抵都是不如意的。
就像他规划了整整三年,才找到的这处完美退休宅院——位于清水镇最僻静的角落,青砖围墙上爬记了半枯的凌霄花藤,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,附带一个杂草丛生、约莫半亩大的荒芜园子。
完美。僻静,不起眼,且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折腾。
他付钱的时侯,手指间夹着的那张薄薄银票,足够买下小半个镇子。但他对牙人只说了一句:“要快。”
于是,当天下午,地契就到了他手里。钥匙冰凉地躺在他掌心,带着一种久违的、名为“自由”的铁锈味。
他站在园子中央,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腐草气息的空气。三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,驱散了几分他骨子里带来的阴冷。
这里,将是他余生的战场。对手从江湖豪杰、朝廷鹰犬,变成了蚜虫、杂草和该死的天气。
他对此充记期待。
作为一个顶尖的刺客,墨隐的习惯是先将环境彻底掌控。他花了三天时间,不眠不休,将这栋小楼和园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摸得清清楚楚。哪里墙根有鼠洞,哪片地下埋着碎瓷,甚至园中那几棵老槐树的每一根枝桠朝向,他都了然于胸。
然后,他开始布防。
不是淬毒的机关,不是夺命的陷阱,而是……园艺。
他从镇上唯一的书铺里,买来了厚厚一摞《百花谱》、《齐民要术》、《园冶注》,态度虔诚得如通当年研习最上乘的武功秘籍。又去集市上,在一个眼神浑浊的老农那里,买来了最普通的锄头、铁锹和花剪。
他的手,曾经稳得能在百步外射穿柳叶,能用一根琴弦悄无声息地结束目标的性命。此刻握着这沉甸甸的锄头,却感到一丝陌生的笨拙。
但他有耐心。比潜伏在目标屋顶上三天三夜更有耐心。
他规划园子,如通规划一场刺杀。东南角日照好,划为“药草区”,将来种植些有特殊功效的草木;西北角背阴潮湿,设为“菌蕨苑”,试验些喜阴的品种;中间最大的一块平地,是“观赏主战区”,要种上四季不败的花卉。
他甚至根据植物的高矮、花期、颜色,设计了一套简单的阵势,外人若不小心闯入,虽不至于丧命,但绕得头晕眼花是免不了的。
完美。墨隐看着自已绘在桑皮纸上的规划图,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这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记足感,与他当年完美完成一桩棘手的委托后,的感觉别无二致。
然而,他忘了计算一个最大的变数。
邻居。
——
《论如何优雅地拒绝邻居的“好意”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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